英国作家笛福的名作《鲁滨逊漂流记》为海难漂流生存蒙上了一层浪漫与幸运的光环。然而，在现实世界中绝大数海难遇险者远没有鲁滨逊式的幸运，即便没有随船沉海，也会在漫长的漂流中死于饥饿、干渴和难以忍受的孤寂，能够幸存下来的个个堪称生命奇迹。在二战期间，海难漂流的最长生存记录是天，而这个记录的创造者是一位中国籍海员，他的名字叫潘濂。■法国浪漫主义杰作《梅杜萨之筏》描绘的悲惨场景才更接近于海难漂流的真实。年3月8日，潘濂出生在中国海南，自幼就渴望出海远航，成年后登上一艘英国客船担任客舱服务员，受到粗暴恶劣的待遇，使他的航海梦颇受挫伤，愤而辞职，并发誓此生再也不踏上另一艘船。转眼到了年，潘濂前往香港投亲并攻读工学学位，某日从亲戚那里得知英国在香港招募海员的消息。在过去两年的战争中，英国在德军潜艇战的绞杀下损失了大量商船，数以千计的海员葬身大海，为维持航运英国商船队大批招募外籍海员填补空缺。潘濂犹豫再三，考虑到日寇侵掠国土，世事维艰，最后决定前往应募。华籍船员的待遇依然如故，薪水低于英国同僚，只能从事次要工作，鲜有获得专业培训和晋升的机会。■二战时期受雇于英国商船队的中国籍海员在接受岗位培训。重返大海的潘濂被分配到“罗蒙德山”号货船上担任二等食堂管理员，这艘货船建成于年，登记吨位吨，在战争爆发后加装了几门自卫火炮，以防备德国袭击舰。年11月，“罗蒙德山”号在船长约翰·摩尔的指挥下从埃及塞得港启航，计划绕行好望角，经南美苏里南海岸的帕拉马里博前往美国纽约，当时船上共有包括潘濂在内的46名船员和8名炮手，共计54人。由于在印度洋和南大西洋遭遇德军潜艇和袭击舰的几率较低，这次航行由“罗蒙德山”号单独完成，没有舰船护航。不幸的是，当“罗蒙德山”号在11月23日航行到巴西海岸附近时却与一只凶悍的海狼不期而遇。■潘濂搭乘的“罗蒙德山”号货船，登记吨位吨。U-是一艘IXC型远洋潜艇，也是德国海军派往加勒比海和南大西洋执行远程破交任务的少数潜艇之一。艇长卡尔·埃默曼海军上尉已经指挥U-进行了两次战斗巡航，在遇到“罗蒙德山”号之前已有14艘商船成为U-狩猎的牺牲品，这艘没有护航又航速缓慢的货船对于老练的埃默曼而言是十拿九稳的猎物。11月23日14时10分，U-瞄准“罗蒙德山”号的侧影射出2枚鱼雷，双双命中，船体被猛烈的爆炸撕裂，在两分钟内就沉入海底，仅有6名船员跳海逃生，其中包括潘濂，他在匆忙间穿上救生衣，翻过船舷跳入海中并迅速游开。■德军U-潜艇的罕见彩照（左）及其艇长埃默曼上尉（右）。埃默曼在战争中击沉了27艘商船，计15.2万吨，获颁橡叶骑士十字勋章。落水后的潘濂远远望到另外5名船员搭乘的救生筏，于是奋力游去，在他和难友们会合前，德军潜艇浮出海面，潘濂只好在远处观望。德军水兵将5名海员押上潜艇，询问了一番后又把他们赶回到救生筏上，之后潜艇急速下潜，将救生筏也卷入漩涡。当海面恢复平静，浩渺无际的大洋上只剩下潘濂孤零零的一人。“罗蒙德山”号的沉没位置在北纬0度30分，西经38度45分，距离最近的巴西海岸也有公里之遥！除了潘濂之外，包括船长摩尔在内的53人全部遇难。在海中漂浮了约两个小时后，潘濂成功发现并爬上了一艘2.4米长的木制救生筏，木筏内有少量救生物资，包括几罐饼干、一个40升的水罐、一些巧克力、一包糖块、一些闪光弹、2只发烟筒和1只手电筒。此后，这只小筏子就成了潘濂的“诺亚方舟”，载着他开始了未知尽头的漂流之旅。■潘濂坐在木制救生筏中，摄于获救后为皇家海军重演自己的求生经历。即使精打细算，筏子上有限的食物和水还是在很快消耗殆尽，潘濂只能依靠强烈的求生意志和聪明才智确保自己活下去。他用救生衣的帆布外罩制成简易集水器，收集雨水解渴，又拆下手电筒的电线制成鱼钩，用麻绳做成鱼线，尝试钓鱼，他还设法从筏子上撬下一颗铁钉，把它弯曲成更大的鱼钩，以钓取大鱼。每次捕获海鱼后，潘濂用空饼干盒的铁皮制成的刀子将鱼剖开食用，吃剩的鱼肉用绳子穿起来晾晒成鱼干，作为储备。潘濂知道自己不擅长游泳，他将一根绳索绑在手腕上，另一头则固定在木筏上，以免落入海中。起初潘濂用打绳结的方法计算漂流的天数，后来简单地计算满月来估算时间。■横行大海的鲨鱼因为贪吃落入潘濂的陷阱，反而成为猎物。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猛烈的风暴卷走了潘濂储藏的鱼干，也污染了不多的淡水，让他陷入绝境。在垂死之际，潘濂抓住了一只贸然落在筏子上的海鸟，将其生吞活剥，腥涩的鸟血使其重获生机。然而，一只海鸟维持不了多久，他看到了海面上若隐若现的鲨鱼鳍，脑子里萌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钓鲨鱼！他用半只海鸟作为诱饵，用双股麻绳做成更坚韧的鱼线，还用帆布将双手包裹起来以承受拖曳鲨鱼的拉力。一只贪嘴的鲨鱼果然上钩，一口吞下漂浮在筏子几米外的诱饵，随后在潘濂和鲨鱼之间爆发了一场关乎生死的拔河比赛，他用尽浑身的力气将鲨鱼拉到筏子上。鲨鱼剧烈挣扎，试图反咬潘濂，他用装着半满海水的水罐作为武器猛烈敲击鲨鱼，直至其昏迷。随后，潘濂剖开鱼腹，从肝脏中吸取鱼血，又割下鱼肉果腹，此后继续凉晒鱼干。在持续数月的漂流中，潘濂曾数次遇到获救的机会，却屡屡错失。一艘不明身份的货船曾驶近木筏，尽管潘濂以流利的英语大声呼救，这艘货船仍熟视无睹，扬长而去。潘濂事后认为这艘船的船员看到他的亚洲面孔而他把当成落难的日本水手，另一种解释是他的筏子被认定是一个陷阱，德军潜艇有时会故意留下救生筏和幸存者引诱其他船只停船救援，借机偷袭。还有一次潘濂被一架美军海岸巡逻机发现，飞行员丢下了信号浮标，不走运的是一场风暴将筏子和浮标吹散了。潘濂还偶遇了另一艘德军潜艇，并看到德军水兵以海鸟为目标进行射击训练，他既不想成为活靶子，也不想当俘虏，只能远远地避开。■潘濂漂流的大致路线，在天里漂流了公里。不知漂浮了多久，潘濂发现海水的颜色变浅了，这使他意识到筏子已经接近陆地，果然在三天后他望见了巴西贝伦的海岸线，潮汐将筏子推进一处宽阔的河口，最后被三名渔民搭救上岸，结束了茹毛饮血的漂流生涯，此时已经是年4月5日，距离“罗蒙德山”号沉没过去了天，在洋流的驱使下木筏漂流了公里！劫后余生的潘濂体重减轻了9公斤，但在获救时仍能无需搀扶独立行走，保持着相当不错的健康状况。■潘濂获救后与美国海军少将尤里乌斯·福尔交谈，他的生存经验同样受到美国军方的重视。医院里休养了四周时间，之后在英国领事馆的安排下经迈阿密和纽约返回英国。当他被告知此前从未有人在救生筏上存活如此长的时间，他说道：“我希望没有人会打破这个记录。”实际上后来出现了时间更长的漂流生还记录，但在救生筏的漂流记录始终由潘濂保持，至今无人超越。潘濂的传奇经历引起英国官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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